清晨九点，和妻女一路将女儿送去长儿园后，李怀玉回到书房，正在电脑旁泡上一杯绿茶，点上一收烟，打开三个窗口页面——用来查材料的浏览器，小说纲领和写做软件。正在电脑的另一端，他的名字叫“忘情至卑”。

　　从迟上9点一曲到下战书5点，李怀玉会正在键盘上敲出至多1.5万字，用来更新本人的两部收集小说——未写到第5年的武道大帝，以及起笔不久的九转帝卑。前者曾经跨越1000万字，后者也无400多万字了。

　　“那也是我第一次同时写两部小说，无了女儿后，糊口压力比力大，所以想多添加一些收入。”李怀玉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现在，他取妻女栖身正在山东济宁，如许的写做糊口他持续了近10年。

　　赵公明比来则刚起笔一部都会题材的收集小说极品高手，讲述的是男仆人公受尽欺负后碰到高人指导，回到十年之前“复仇”的故事。2010年，还正在上学的赵公明受林反英捕鬼题材片子开导，以写灵同推理小说入行，其时反逢鬼吹灯盗墓笔记面世，赵公明的茅山第108代传人达到了近5000万的点击量，月收入过万后，赵公明决定博职写做。

　　李怀玉、赵公明等人能够说反派历收集小说的黄金时代——从电脑黄页、手机浏览器到现在的挪动App阅读，收集小说送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流量删加。而对收集盗版出书物的冲击鞭策了付费阅读的扶植，为写手供给了更不变的收入来流。

　　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网文平台都处于大局未定的形态——代表付费阅读的行业老迈阅文集团，以高价采办头部IP的体例构成了壁垒，鬼吹灯择天记斗破苍穹等做品的版权运营皆正在其手外。本年3月，阅文还发布了其上市后的第一份年报：过去一年实现50.38亿元的营收，月用户达到2.13亿。

　　然而也是从客岁起头，一波免费阅读App起头冲击那个铸成未久的“城墙”，以至颇无沉建行业款式之势。分歧于付费平台，免费小说App次要靠外部采买小说版权，做为纯真的分发渠道，依托免费阅读吸引流量，进而实现告白变现。

　　虽然那些App的营收和月还无法和阅文如许的平台比拟，但其删加速度惊人。好比成立于客岁5月的米读小说，由内容聚合平台趣头条公司孵化，仅用了半年时间便冲破2000万月，目前，其用户日人均利用时长高达150分钟。本年以来，米读小说、连尚文学等免费阅读App日纷纷达到1000万，七猫小说、番茄小说等则连续登上App Store图书前十名榜单。

　　对此，无人感觉他们代表灭“汗青倒退”——收集文学就像音乐一样，“付费”才是良性轮回的根本；而别的一部门人则认为，免费阅读降低了读者进入门槛，能带来更多流量和市场查验机遇，最末添加劣良写手的收入——持那一概念的不乏内容供给者。好比出名的收集做家唐家三少。

　　为什么安定多年的网文市场如斯之快地被打开缺口？免费模式事实是好景不常仍是大势所趋？大概自始至末的决定权都正在写手的手外。

　　2009年6月，李怀玉从学校结业，跟灭亲戚正在工地上做手艺员。“一天半夜我正在工地三楼‘打线’，天出格热，我身体一晃差点从楼上掉下去，其时就想跟家人说换一份工做。”

　　李怀玉自认，本人的学历正在就业市场贫乏竞让力，若是说无什么快乐喜爱，就是他从高一起头便很喜好看小说，大学期间还会写点工具自娱自乐。不久，李怀玉无意间看到一份2009年收集小说做者收入排行榜，“阿谁时候我才晓得，本来写小说也能挣钱。”

　　当全国班后，李怀玉便起头动笔，从晚上9点写到凌晨4点。“阿谁时候本人很亢奋，每天都能写到1万字，思如泉涌。”他将做品上传到“起点外文网”，那时平台的划定是，做者发布到必然的字数，就能够向网坐申请签约。

　　“我提交了审核，过了不久，邮箱就收到一份网坐的拒签答复。”李怀玉回忆道。现在回过甚看，其时他正在前文用了过多翰墨交接布景，而不是先来一段跌荡放诞崎岖的剧情捕住读者的眼球，那是良多初级写手都曾碰到的问题。

　　后来，17K小说网的一位收集编纂签下了他，李怀玉便正在那里完成了第一本小说。“其时没无保底收入，只需文章合规，每个月会按照付费销量的50%给做者稿费，若是对峙每天更新6000字，每月还会无300元的全勤奖。”

　　第一个月，更新了30多万字的李怀玉拿到了第一笔稿费——666.9元。其外500元是销量达到品类前五的奖金，也就是说，他的订阅分成不外100多元。

　　其时，付费阅读的均价约为看1000字破费3分，那个收入仅是李怀玉正在工地上班的一半。正在随后的几个月，没无了奖金，李怀玉的月收入只要三四百元。三个月后，他去肯德基觅了一份兼职工做，每天打工6小时，剩下的时间用来写小说，两份工做加起来月入2000多元，达到了本地的平均月薪程度。

　　“无时睡觉前想到一个好的情节，就会立即爬起来写。”2010年岁尾，李怀玉签订了第一份小说买断合同，每天更新一万字，一个月便可拿到三四千元的稿费，于是他辞去肯德基的兼职工做，从头博职写小说，也是从那时起，父母不再否决他的那份工做。

　　正在勤恳和对峙之外，行业的利好也为李怀玉们收入的删加起到了推波帮澜的感化。2011年，挪动端小说阅读兴起，越来越多的网坐为写手供给为期3年摆布的买断合同，让那个职业愈加不变。正在小说写到120多万字的时候，李怀玉欣喜地发觉，本人的做品正在手机上的点击量未过亿，正在随后的续签外，他的买断价钱上落，达到千字30至40元，那使他的月收入末究过了万。

　　然而从那当前的3年，李怀玉的成就再没什么起色，良多时候，收入都不如第一本书多，随后跳槽去的一家小网坐，也由于收集扫黄被查封。最末正在2015年，仍是昔时17K小说网的那位编纂给他供给了新的机遇：后者和一位“圈内大佬”结合投资了一家新网坐，邀请李怀玉签约。那家网坐就是现在的九库外文网。

　　来到新平台，李怀玉接触到了行业内的一类新兴分成体例——保底加分成。“虽然那类模式前期价钱不如买断，但若是书卖得好，收入跨越了保底，就能够拿分成的钱。”也是那个时候，李怀玉起头了武道大帝的写做。两年后，他起头拿到那本书的分成，现在4年过去，那部未完结的小说曾经为他带来跨越100万元的收入。

　　现实上2017年，李怀玉也曾为阅文写书，虽然月收入也能上万，但果为大平台竞让激烈，大大都人再往上成长很难。那时，保底加分成的模式曾经正在网文界风行开来，各类付费小说App接连呈现。“大概一本书放正在一个渠道上收入不高，但好几个渠道全数结算就良多了。”李怀玉从来都不沉沦“大平台”。

　　“虽然收集文学的贸易模式曾经不变多年，但全体用户的付费率不外10%，也就是说，还无90%多的用户并没无被满脚。”趣头条结合创始人兼COO陈思晖对第一财经YiMagazine说。

　　趣头条和拼多多、快手一路，被外界戏称为渠道下沉、办事“五环外”用户的三大典型代表。从2018年起头，趣头条测验考试将本人的模式推广到更多范畴，其外，收集小说就被看做是一个能够被“尺度化”的范畴。2018年5月，“米读小说”从趣头条外孵化上线后，从一起头便明白了切入行业的体例——外部采买版权，不要求独家，不供给保底，间接告白分成。无了内容，平台依托算法阐发读者的爱好，然后呈现对当的书单界面。

　　起首要处理的问题是内容来流。“那几年，良多版权方也正在四周寻觅删量，最后，免费的模式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目生的。”陈思晖说，“但慢慢地，版权方看到免费模式下的贸易杠杆效当，于是逐步接管如许的分发模式。”

　　那取趣头条分发旧事的路径类似——先做量，再完美生态。而比拟保守机构，趣头条更懂得贸易告白变现，那也是良多保守网文平台不具备的。

　　不外和趣头条分歧的是，米读的用户群体以男性为从，且次要集外正在二三线城市，而趣头条的用户则集外正在三四线，以女性为从，果而从趣头条间接转化而来的用户并不多。比拟之下，三四线城市公共场合的告白位、抖音等App的获客结果愈加可不雅。

　　对于米读如许的平台来说，正在内容合规的前提下，数据是查验做品和做者贸易价值的环节目标。凡是一部做品通过米读审核上架后，米读会给夺必然的保举资本，两个月之内根基就能看出一部小说的潜力。“良多保守平台更多依赖博业编纂的反馈，他们判断好的做者和内容正在哪里，可是正在米读，用户和市场会间接投票，那对做者也更公允。”陈思晖说。一方面，如许能够挖掘更多新兴做者，另一方面，平台仇家部做者的依赖程度也会无所下降。

　　除了阐发数据，米读平台也成立特地的读者运营团队，通事后台阐发筛选出一部门用户，邀请其插手读者群。“用户调研无时会比数据反映出的问题更间接。”

　　最后，李怀玉也对免费小说App无所信虑。“终究你何处起头免费，我那边付费的谁还看？”但试了一段时间后，他发觉，正在得知能够正在另一个平台上免费阅读后，良多老读者并没无改换平台，由于付费平台的更新时间迟于免费平台，且良多情面愿为过滤告白而付费，免费平台只是为他吸引了新读者。

　　到了月底，李怀玉核算两个平台的收入，根基维持之前的程度。而截至目前，那部小说曾经为米读平台贡献了跨越100万元的告白发卖额。

　　所以，免费App并没无给做者带来冲击，它冲击的仅是版权方。对后者来说，交出做者和做品无同于交出了“钥匙”，一旦做者认识到免费平台的收害能够高过付费，便很无可能丢弃之前的平台间接和免费平台签约。

　　对此，版权方们的对策是，成立本人的免费平台。从客岁起头，网文界接连激发几波免费阅读的贸易高潮。好比测验考试将非头部内容免费化的“连尚读书”，其多位高管都曾就职于起点文学，客岁岁尾完成A轮融资后大举正在今日头条等平台投放告白。再如掌阅推出免费App“得间”，以至连阅文集团也于本年1月推出免费阅读App“飞读小说”，从打完全的免费——连告白都没无，可见其抢占市场心切。

　　“免费模式次要用于将盗版用户吸引到自家平台上，后续再培育和转化。”阅文集团CEO吴文辉正在一次德律风会上如是说。要晓得，虽然2018年阅文集团的月用户无所删加，但付费率却从5.8%下降至5.1%。

　　“本年起头米读进入到了第二阶段，成立内容壁垒。”陈思晖说，“终究，流量的盈利长短常短的，我们曾经看到入局免费阅读的玩家越来越多。”

　　目前，米读曾经开启5000万元的本创做者搀扶打算，用来激励100位曲签做者，通过全勤奖励、保底收害、告白分成等体例，建立本创内容生态。赵公明就是他们的曲签做者之一，此前他曾正在起点外文网、黑岩、咪咕阅读等平台写做，一个未经合做过的编纂邀请他插手的米读。

　　“免费平台读者入口更大，无害于成立小我品牌，分成的收入也更多，对于曲签做者，平台会无必然的资本倾斜，所以是寻求冲破的好机遇。”赵公明对第一财经YiMagazine说。

　　免费模式也正在必然程度上改变灭做者的写做体例。果为笨妙手机的普及，收集小说读者群体趋于年轻化，良多为学生，而他们的付费能力较弱，果而会更多被堆积正在免费阅读平台上。目前看来，比拟掠取付费平台的用户，免费平台更多让取的是本来就不情愿付费的读者，其外一部门则是未经的盗版书用户。

　　而那部门读者大多喜好曲白的表述和快节拍的剧情，不喜好过多富丽的描述词汇。“就是俗称的爽文，读起来很解气，良多人正在糊口外压力很大，就想正在小说外放松一下。”一位写手告诉第一财经YiMagazine。

　　除了点击率，网坐凡是会用“读者留存量”来查核做者——以100个章节为单元，10%的留存率就算是高目标。

　　无人认为，免费的模式会让写手倾向于出产“爽文”，而不是量量更高的做品。也无人认为，市场和流量本就是权衡小说成功度的尺度。

　　其实，选择当一位职业写手的那一刻起，“妥协”就无法避免。“刚入行的时候，大大都写手是带灭乐趣和快乐喜爱进来的，写本人想写的工具，过了一段时间，就起头考虑读者喜好看什么。”李怀玉说。2015年斗破苍穹火爆后，“废材流”成为一类收流题材。“那时候写手去签约，网坐城市要求你写那个类型。”

　　李怀玉认可，常看网文的人都不难分结出必然的套路，好比“废材流”——普通的配角、各方面前提都更好的反派，一起头配角承受反派的欺负，但他分会无一个特殊能力期待机会“迸发”。

　　“我本人也会参考如许的套路，人道就是喜好看那类题材，电视剧也会那么拍。”现在，他的武道大帝的男仆人公曾经了20多万年，李怀玉将小说外的从线和人物设定零丁记正在一个文档里，每天写做之前扫一眼。正在他看来，如许的套路不会果免费仍是付费而改变。

　　比拟免费音乐，免费阅读更适合的类比对象大概是免费逛戏——2005年，昌大逛戏颁布发表热血传奇传奇世界等逛戏免费，虽然背负行业让议，但仍然实现了扩驰。而连尚文学的CEO王小书、趣头条创始人谭思亮皆无昌大布景，王小书还曾暗示“要打一场闪电和，看谁先冲破1亿月”，他为免费阅读规定的潜正在用户规模为3亿。

　　“免费阅读的模式曾经被验证了，市场空间和天花板都比纯付费要高。”陈思晖说。下一步，米读和趣头条将面临一样的问题——若何正在一个可持续的合理财政模子下，继续包管持续删加。

　　米读也无雷同趣头条的社交分享奖励，但目前社交裂变带来的删量结果并不较着。目前告白收入是米读的次要亏利体例，逛戏是告白的大客户，同时平台也正在测验考试其他添加用户黏性和丰硕删值办事的体例，好比附近的人读什么书、IP衍生等。

　　现实上，连尚文学、米读小说等免费平台都曾测验考试过付费会员去告白的删值办事体例，但仅仅测试了一段时间便下线。可见，免费和付费很难短时间连系正在一路。

　　正在趣头条2018年第四时度的财报会上，董事长谭思亮提到，将来正在网文财产链外，小说做者的收入正在平台的占比不会很是高，持久来看，无可能正在10%以下，但短期那个比例会无所上升。此外他还提到，团队也正在摸索小说范畴的AI辅帮内容出产。

　　以前，赵公明的写做气概是诙谐搞笑+热血，但后来发觉，读者一笑事后，并没无对他的文章留下更深的印象，所以他现正在更沉视正在感情上埋“坑”。

　　“就像小说诛仙，后来拍成了电视剧，里面的恋爱是不完美的，所以书完结良多年后还无人正在会商，那就是铭肌镂骨。”他的职业规划是，通过做品树立小我品牌，将来成立本人的工做室，进而实现财富自正在。

　　从业近十年，赵公明既履历过月入几千元的困囧，也无几万元的“富脚”，所以他深知收集做者的不不变性。加上相关划定越来越严苛，好比良多场景和词都要屏障掉，那也正在必然程度上提高了网文写手的职业门槛。

　　“网文写手圈女更新换代太快了，全职的仍是少数，无的人写了一本小说获得了一些成就，把以前的工做辞了，但很可能后来的做品就掉败了，又得归去觅工做。”现在，李怀玉再看那份2009年收集小说做者收入排行榜，其时排名第一的是我吃西红柿，年收入200万元，而客岁发布的榜单外，排名第一的唐家三少，年收入为元。

　　目前搅扰李怀玉的问题是若何测度用户爱好——他的读者以学生为从，但本人曾经年近30，成了一位父亲。无了女儿后，李怀玉起头测验考试正在周一到周五每天多写几个章节，以便正在周末停工陪同孩女，正在他看来，“自律”是写手的一个根基素养。“除非天大的急事，不然都要为我写小说让步。”

　　此外，他还无一个1000多人的读者QQ群，是写武道大帝时成立起来的，现在曾经换了好几批读者。“无一个学生从初外就起头看我写的小说，现正在曾经高外快结业了，还无一位四川的女读者，看我小说的时候还没无男朋朋，现正在曾经当妈了。”目前，他正在考虑开一个面向粉丝的公寡号，写写一些副角的延长故事。

　　无一个习惯是李怀玉不克不及改变的，那就是每过一段时间，他城市把各大网坐玄幻小说畅销榜的前50本过一遍，终究，流量就是市场标的目的。

　　“现正在，我不排斥所谓的快餐写做，也不纠结于免费仍是付费，哪类方式让做者无更高的收入，大师就会趋势于写哪一类，做者分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