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一句话的是一个叫小晖的女孩儿。她现在站在有好多个方向的立交桥上。显然,这女孩的情感生活出了问题。她正处在一个如同立交桥一样的交会点上。事实是,她的男朋友丁家明出了车祸,肇事者趁着如注的大雨逃逸。丁家明因为伤残怕连累小晖而与她分手,但这两个年轻人心里的爱意还彼此牢牢吸附着。

  后来我们知道那个撞车的人叫柯译予,一个律师,一个微博大V,他同情底层,却沮丧地发现底层遍布仇恨和“刁民”,我们知道这个逃逸者良知尚存,在一系列变故后,他万念俱灰,离开了他的律所。他开着他那辆带罪的普拉多去了深山老林,慢慢开向了一道悬崖……

  艾伟最新长篇小说《盛夏》不仅写了丁家明的车祸,还提到了举世皆知的动车事故。离当代生活越近,小说越不好写,因为包括小说家在内的每个人都是一地鸡毛的亲历者,且仍置身其中。的确,乱石堆里,繁花丛中,很容易迷住人眼。而要整理出纷繁复杂的当代生活头绪,抓住这个时代的主要矛盾,从一个生活的经历者变成一个生活的观察者和评判者,这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巴尔扎克笔下十九世纪欧洲的都市欲望,当下的混乱、复杂、无可救药的低俗,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外遇、交通事故、官司、报复,甚至严重的刑事案件,每个城市每个人都司空见惯,且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了。艾伟以其充满热情的叙述,触及了那么多的当代生活。完全可以这样说,这个时代的都市人,正或多或少地参与了或参与着小说中的生活。

  毫无疑问,所有的麻烦源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信仰失落以及欲望蓬勃。《盛夏》是一部书写当代人虚无感的小说。而“盛夏”这个意象所衍生开来的虚无投影,用艾伟自己的话说,就是“焦虑、不安和无名躁动”。

  艾伟惯常地把笔墨伸入到人性的幽暗地带,让我们看到每个人的“真实”,既无心无肝,又灵魂挣扎——这大概是当代生活普遍的精神状态。每个人都不如意,每个人都无处可逃——悲悯由此升腾而起。柯译予最后的自我拯救可以反映出艾伟在后记中表述的一个观点:“相信善、勇气和尊严都在我们中国人的心中,从来没有消失过”。